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谈筝论道第46期

河南方言对河南筝曲风格的影响

作者：周青青

导读：周青青

《河南方言对河南筝曲风格的影响》一文，是我在中央音乐学院本科阶段的学位论文。此文是其中的节选部分，原发表于《中央音乐学院学报》1983年04期，指导教师是曹正先生。

我1978年进入中央音乐学院学习，刚上三年级不久，还没有到选择论文导师的阶段，由彭修文老师推荐，得以从师于曹正先生。现在回想我的学习和成长之路，可以说，没有曹正先生，就没有后来的我。我每周去位于后海的曹先生家上课，是免费的。曹先生教我查阅古籍，教我做笔记卡片，教我弹古筝。偶尔有上课时间与他的开会或其他公干冲突，他一定会提前给我电话，并都会嘱咐一句：“好好学习啊！”到四年级选择导师的时候，得到当时我院音乐学系副主任于润洋老师的大力帮助，正式聘请曹正先生任我的导师，才开始由学校付给曹正先生课时费。

在一次上课时，曹先生对我说：“河南筝曲为什么是这样的风格？跟河南人说话一样。”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，我非常想知道，为什么民间器乐曲的风格会与方言有密切关联？后来，在我与曹先生讨论学位论文选题时，我提出想做这个题目，曹先生表示，这个题目太难了，但看我坚持，他同意了。

其实选了这个题目后，我也感觉很难，但对兴趣的向往超越了困难的阻力。为了做这个题目，我在学院资料室和当时的北京图书馆查阅相关文献，找语言学家学习语音学，同时利用暑假时间去河南和湖北采风近50天。在这个过程中，虽然确实遇到很多困难，但收获了此后的治学方法。

1982年的暑假，我去河南和湖北采风，曹正先生为我详细制订了不同地区的采访人名单。所到之处，意外地得到很多受访者的热情照拂。回到北京，曹正先生认真听了我的采风录音，阅读我的采风笔记，待论文完成后，曹先生为我做了认真的修订。

我的语音学老师是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的欧阳觉亚研究员，他是广东人，长期从事中国南方民族语言的调研工作。我每周去他家上课，也是免费的。后来，我发表的《汉语语音的声、韵因素在汉族民间歌唱中的作用》《从房陵民歌看民歌旋律的“底层”、“借用”与“交融”》都是语音课学习后的收获。

在对文献的查阅中，我在学院的资料室看到了杨荫浏先生1963年在中央音乐学院开设“音韵学”课程时的讲义《语言音乐学讲稿》，其中有这样一段话：

从历史上看，声乐的发展，既是器乐发展的先导，又是器乐发展的基础。历史上有无数器乐作品是从先有的声乐作品上加工改编而来；有不少器乐种类曾通过为声乐服务的漫长过程而后逐渐脱离了声乐，形成其独立的器乐体系。无论声乐器乐，我们都有着不同于世界其他各国的音乐语汇。我们器乐的音乐语汇，并不能完全脱离声乐的音乐语汇。也就是说，我们旧有的器乐作品，虽然因为没有歌词，不容易直接而明确地看出它们和语言的关系；但若从其音乐语汇的累积过程说来，从具体作品的加工过程说来，则它们与语言的关系，有时仍有不可忽视的理由。

这段话给了我很大的鼓舞，也使我确定了论文的研究路径：从古筝为声乐伴奏的大调曲子、小调曲子入手，通过为声乐的伴奏→以器乐演奏声乐作品→从声乐作品过渡到独立器乐曲这样一个路径，并最终将声乐过渡到器乐的作品，与大调曲子、小调曲子中的纯器乐作品相比较，寻找河南筝曲中地域音乐风格形成的过程，以及音乐上的特征体现。

河南方言是影响河南筝曲风格形成的重要因素之一。由于汉族语言的声调具有音乐性和辨义的重要作用，它对汉族传统的声乐艺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，形成了“依字行腔”、 “腔随辞变”的创腔规律。汉语中每个字所包含的字调变化，产生于音响的一次发生及其持续的基础之上；每一个字调的高低升降之间，是没有缝隙的连续的圆滑过渡。当汉语字调的这种特点随着唱词进入大调曲唱腔之后，在与每个字调的趋向基本相符的不同音高之间，便呈现为一种没有音高裂缝的、平滑曲线性的进行方式——滑音。河南方言中升、降声调多这一特点，反映在河南大调曲中，形成了唱腔旋律中滑音的频繁出现。筝利用乐器自身的特长，将大调曲的唱腔中每一个滑音所包含的不同音高，十分便利地展现在弦音的一次弹响及其余音的持续之中，并根据自身的条件，将这种语言韵味化的表现手法发展变化为河南筝曲多种形态：

· 在滑音的趋向上，有与字调的升、降调相对应的上、下滑音。

· 在结构上，有在基本音级前的和基本音级后的滑音。

· 在时值上，河南筝曲的滑音受乐曲的速度和感情的支配。在速度较快、情绪振奋的乐曲中，滑音从起点到终点的过程较短。而在速度缓慢、哀怨伤感的乐曲中，滑音往往占有较长时值，使乐曲的情绪在缓慢的滑音中得到充分的体现。

· 在性质上，河南筝曲滑音分旋律性和装饰性两种。前者是滑音在终点上的明确而稳定的音高，以小三度和大二度为多数，与弹弦音在时值上平分秋色，双方同为旋律的组成部分；装饰性滑音不属于乐曲旋律的组成部分，而是从属于基本音级的一种润腔。

· 在演奏手法上，河南筝曲中有滑音和属于滑音性质的按音以及滑按音的结合，等等。

周青青，女，1954年10月生。中央音乐学院教授。1978年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学系，1983年留校任教，曾任音乐学系中国传统音乐理论教研室主任、音乐学系主任，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理论评论委员会主任，现任《中央音乐学院学报》、《音乐研究》编委。出版《中国民歌》、《中国民间音乐概论》、《中国民族民间音乐教程》、《中国民歌赏析》等著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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